老龜塔的風雨夜──碧潭龜塔 @ 邊界‧酒店

位於八掌溪畔的碧潭，百年前還是一片大沼澤，居民苦於夏秋間汛期的洪水，在溪畔建立一座龜塔，用以鎮懾洪水。原先的龜塔已經頹圮，今日所見乃日據時代重建，塔計七層，高約3米，塔頂有一隻面向溪邊的烏龜。

順著烏龜頭看去，那流蕩的溪水已看不見，一條高高的水泥長堤遮住了所有的視線。也或許是這道穩固的遮蔽，人們逐漸失去了對於洪水的記憶，慢慢的龜塔消失在人們的意識，悄然隱沒在稻田裡的一角。

走近一瞧，斑駁的塔身已看不清所畫何物，殘存的一點釉藍，似乎也記不起那遙遠的洪荒。對不曾經歷水災的多數人而言，村莊旁的這座龜塔，遙遠的就像大禹治水的神話一般。

表面塗抹石灰，並繪有圖像。石灰之下有水泥，塔心應是磚砌。

的確，這矗立在塔頂的烏龜，遠在上古就已經和大禹奮戰過華夏第一場治水大戰。那時滔天的洛水之中悄然出現一隻神龜，背上有著神秘的圖紋，大禹受其啟發而得治水之策。據說那幫助治水的神龜，是用圍堵法而失敗的父親鯀，投水自殺後所化。自此之後，凡治水前總不忘祭祀神龜以祈求成功，並鑄造鐵龜以鎮水妖。塔頂這看似不起眼的烏龜，可是匯聚著三千年來人們寄望平安的集體意識。

塔頂上業已風化的小石龜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時時仰頭永不懈怠守護村裡生靈的神龜所在之地的七層塔頂，其實是緣自印度的舍利塔，原是指高僧的墓塔，只是傳進了中國竟轉變成具有厭勝鎮煞的作用。為了鎮壓水患，烏龜與佛塔於是就這麼合作起來，用以守護一村的吉凶。

為了觀測溪水消漲而立在塔頂的烏龜，若與那赤崁樓前駝了一大塊石碑的苦命同類來說，顯得輕鬆許多。倒是今人在旁邊立了一塊說明龜塔沿革的石碑，上面雕著一隻長著鳍的大海龜，這隻海龜也有樣學樣，趴在碑頂不用駝碑。只是這海陸不分、上下顛倒、看來像是塑膠製的玩具龜，不倫不類的，讓人看了有點啼笑皆非。

說明碑上的海龜

左圖：赤崁樓駝碑的贔屭，為龍生九子之一喜負重，對照右圖石碑上的海龜，頗令人莞爾。

此外，龜塔八卦造形的塔身則有著鎮煞的功能，甚至烏龜坐北向南的方位，也都隱隱服膺著五行八卦的原理。北方乃玄武水神的象徵，而玄武的具體形象即是龜蛇。這看似簡單的龜塔，隱藏著許多的神秘符號，也埋藏著人們自古以來對於水災的可怖夢魘。

今年適逢八七水災屆滿五十週年，原本荒沒在稻田裡的龜塔再度被人們注意到它的文史價值，於是地方有心人士爭取經費將它規劃成一個具休憩功能的紀念公園，還因此榮獲全國社區發展競選活動優選。就這樣鏟除了農田，填平了水塘，架上了木製的欄杆和棚架，把原本的稻田妝點得像是都市社區裡的小公園。踩在整齊的韓國草上，還真讓人忘了今年春天時這裡還漾滿了一池碧綠的稻秧。人們為了“表彰”龜塔的功勳而將它列為古蹟，撥下經費蓋了一座彷彿養老院的公園，讓它退休後可以陪伴村里老人下棋，一同去回憶那僅屬於他們的久遠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