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時曾有一次奇怪的經歷,至今想來猶毛骨悚然。好幾次我都不認為那是一件真實發生過的事,因為整件事情實在太過詭異,多年後想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記得當時,由於社區規劃的關係,市府為了拓出一條新馬路(就是現在高雄榮總所在的大中路),舊家五十來坪的老平房就像切蛋糕一樣硬被切掉三分之ㄧ。我上下學途中,為了抄捷徑,便騎著腳踏車騎在剛剛開拓出來的新馬路上。那時柏油尚未鋪上,附近人家稀少,我常常一時興起便兩手騰空,吹著口哨,洋洋得意,自鳴技高。但突然間,我感到背後彷彿有人盯梢跟蹤的眼光,我心頭一悸,猛然回過頭一看卻是什麼也沒有,在這片荒涼得幾乎沒有遮蔽的新拓道路上,不可能有任何躲過視線之物啊!我只當自己神經過敏,不去多想,繼續騎我的車。但一股毛骨悚然仍然從背脊涼到心底,我再也不敢往回看,只一個勁拼命騎,一股作氣到家才鬆了一口氣。

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每到夜裡,就有穿著黑衣的不明人士在住家外頭遊蕩。因為拓路以致路燈管線遷移的關係,我們那一帶夜裡彷彿掉進陰溝著實烏漆了好一陣子。正因如此,每當入夜亮起燈時,我總覺得家彷彿是一只薄、脆、透明的蛋殼,我總是神經質地拉上家裡所有的窗簾而被叨唸,最後又因過於燠熱的天氣不情願地被叫拉開。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只往屋內偷覷的黑衣人賊亮的眼睛。我驚叫一聲,幾乎嚇昏過去。家人什麼也沒看見,只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止嚇得破口大罵。

當天晚上旋即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當時我和兩個弟弟共睡一間房,他們睡上鋪,我睡下鋪。睡到正熟,突然背脊一陣搔癢,我原以為自己做著夢呢,但那持續蹭弄的真實觸感隔著衣服猶如觸電般陣陣襲來,我心頭一怔猛然坐起。媽呀,可不嚇死人?一個大光頭的剪影就浮貼在睡床邊的窗簾!我拚盡全身力氣朝他大吼:「喂!你想幹嘛?」這一叫把他驚得倒栽蔥、也把家人全都驚醒了。

老爸聞風老早掄起一支大木棒追殺出去了。「毋驚毋驚,告訴媽他長什麼樣子?圓的扁的?他當真把腳伸進來,不是手?」媽媽盡力安慰我。爸爸無功而返,說人已不知去向。此刻不知名的蟲聲唧唧,可不是一個沉酣夢鄉的寧靜之夜?彷彿甚麼也不曾發生似的,我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做惡夢了,但沒錯啊,那曾被撕裂的紗窗傷口正被月光的手指輕柔愛撫著。

「真令人想不透,他到底想幹嘛啊?」家人百思不得其解。再說,爸爸為了防小偷,除了在窗上加裝鐵柵外,還在窗外的立腳處以水泥嵌插了碎玻璃,再怎麼說,那傢伙根本沒法接近窗口,更別說金雞獨立異想天開地伸進一隻腳來。所以就算他想非禮我,腳伸進來又能做什麼?但恁憑我們想破了腦袋,也莫知所以。最後,媽媽要我和她一起睡,我的床就讓給爸爸了。 

「大概不敢再來了!」第二天臨睡前爸媽說。但我還是纏著媽媽一起睡,讓爸爸睡我的床。果然不出我預料,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再度出現了。

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又來了,再度貼在我床邊的窗口。但這回他伸進來的不是腳,而是──手。睡在床上的父親,被這突如其來的碰觸給驚醒了,說時遲,那時快,父親發狠地抓住他的手臂,按在窗檻上就是使勁一扭,應聲清脆的骨折,疼得那傢伙哀哀求饒。父親心一軟,那傢伙便如受驚的地鼠一溜煙就不見了。父親啐罵了句:「不成囝仔,看你下次擱敢來麼!」

這件事到這裡其實算告一段落了。家人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馬路的興建與市鎮的繁榮而漸漸淡忘了。整件事似乎只有我還珍祕地記憶著,彷彿劫後餘生般不斷上映著。或許正因事情的無解,使得這段回憶化做一個如真似幻超現實般的夢魘,不知為何,我一直讓自己回到那個瞬間──就是被那隻怪腳蹭弄背脊而突然驚醒過來的瞬間,老實說我已經不害怕了,我只是在思索到底該如何教訓這隻怪腳,我想到床底下有爸爸的工具箱,只要夠小心是可以搆到爸爸的榔頭的,然後嘿嘿嘿我想……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店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