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養峰主人阿財嫻熟地割開蜂片上的蜂蠟,看著源源湧溢的蜂蜜,在晨光洩灑下閃閃動人,那金黃閃耀的意象直令人想到陽光的手指在輕敲簧片的情形,李賀筆下的「羲和敲日玻璃聲」不就正在眼前?!原來一個豐富飽滿的感官經驗正是如此,親臨採蜜現場,不僅僅有洋溢空氣中的甜馨、金黃燦爛的視覺映像,更可啟動想像,有羲和敲日之想,那叮叮咚咚的樂呂,明知不是真的存在,卻有繚繞耳際之感。


  自從上回匆匆採訪了嘉義縣中埔鄉山上的養蜂人家之後,就對晨光中那洋溢著鮮甜好滋味的現採蜂蜜念念不忘,聖經中那「流著奶與蜜之地」的意象一直盤旋腦海,今天聞悉又有採蜜的活動,於是再度舊地重遊。

  才剛剛到達
,就看見主人阿財先生正在薰煙,驅逐蜂群,以離心機進行採蜜。他連忙對我招呼道:你上回感興趣的蜂王台就在這裡,並表示等一下會有人來跟他要蜂王台,以便進行新一代女王蜂的孵育與分巢。

 

 

 
 養育女王蜂的蜂王台

  蜂巢王國的社會結構與秩序,始終是饒富趣味、引人入勝的。在以母系社會為主導的蜂巢王國的結構中,女王蜂是位居金字塔的尖端,領導三、四百隻雄蜂和數萬隻工蜂居住在一起,共同生活與工作

 

王國的組成份子可劃分成三個階級,各司其職,責任分明。女王蜂是其中體型最大的,牠不需要尋找食物或築巢,只需負責產卵,女王蜂每天大約可產卵二千個,一季可產卵二十萬個,據說一生所產的卵可達到一百萬個。


畫面中央體形最龐大的為女王蜂

  女王蜂在剛出生時,與其他的工蜂姊妹並沒有什麼差別,只因雀屏中選被餵食蜂王乳為牠築起一座豪華寓所──蜂王台,並施以特殊的照料,就讓牠與其他姊妹有著天壤之別的命運。據說一隻蜜蜂的壽命大約只有五、六十天,但女王蜂的壽命則長達三至五年,由此可見蜂王乳的特殊神效。 


花粉(中間黃色) 味道嚐起來有如微酸的蛋黃

女王蜂在孵化後的五至六天,由幼蟲變成繭,約莫十天則羽化成女王蜂,爬出蜂王台所謂的一山不容二虎,在新一代女王蜂孵化之後,就是蜂巢分家之際,老的女王蜂通常會把舊巢留給新的女王蜂,而帶領若干工蜂一同離家,建立新家園,這與我們觀念中的孩子長大之後的分家是非常不一樣的。 


女王蜂羽化後棄置的蜂王台

為了避免蜂巢分化、老蜂王帶著工蜂成群飛走,除非是老蜂王已經產能不足嚴重影響蜜蜂王國的興盛,必須培育新王,養蜂人通常見到蜂王台是直接拆除的。 

 

居於少數族群的雄蜂,在每個蜂群中平均大約有三、四百隻,是由沒有受精的卵發育而成,並由工蜂養育在一個較大的蜂室中,須二十四天才發育完成。雄蜂的體形較諸一般工蜂來得粗壯、顏色也較黑,牠並不需要擔任其他工作,唯一的工作只是和女王蜂交配,使女王蜂產下受精卵,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

 
 雄蜂

但事實上女王蜂只要跟一隻雄蜂交配過,便可吸取雄蜂的儲精囊,具有終生產卵的能力。所以這三、四百隻的雄蜂基本上就像養在深宮後院的男妾,彷彿只是為了烘托女王蜂的氣勢而存在,實質上是沒有太大用處的。這是一群不事生產、享有特權的階級,除了平日養尊處優、吃喝玩樂,還可大搖大擺進出不同王國,到處去認識不同王國的女王蜂,在眾多追求者中爭取女王的愛戀與垂青,以便繁衍他的子嗣。然而一旦到了秋冬,當百花已經凋謝,無蜜可採、糧食銳減的情況下,這群吃軟飯的紈絝子弟當下就被工蜂拖出巢外給活活餓死,這副晚景淒涼的模樣對比人類世界,還真相似得令人莞爾。 

微凸的是雄蜂的蛹室
至於工蜂,則是位居蜂巢王國金字塔結構下為數眾多,也是最勞苦功高的一群。除了產卵和授精之外,全部的內勤及外勤工作都是牠們的份內工作。 


平整的工蜂的蛹室

  阿財先生表示這已是第三次採蜜,蜂群雖不若先前的兇猛,卻對缺糧有著更為深重的危機感。相較於先前兩次蜂群對人類採蜜的懵懂,這一回蜂群可以說是瀰天鋪地黑鴉鴉成群出動,彷彿遭遇饑荒的難民,空氣中響徹著嗡嗡嗡嗡的震動音波,面對人類的劫掠,蜂群早已顧不得什麼,直接就栽進六角形的蜂巢蜜桶牛飲起來,以至於喝到撐死飛不起來的所在多是。 


一頭栽進蜂巢牛飲的工蜂
  當主人把離心好的蜂蜜自離心機中倒出時,沒想到滿滿的蜂屍也伴隨旋開的水龍頭源源流出,看得人好不怵目驚心!主人說每一次採收對蜂群來說都是損傷慘重。看著主人把另一片蜂片的蜂蠟割開,準備送進離心機時,我眼一尖看到好幾隻工蜂的觸鬚已經伸出、掙扎著預備破殼而出,我問主人這些剛出生的蜂送進離心機裡還活得了嗎?主人表示,沒辦法了,誰叫他們出生的時間不對呢?就這樣,心底突然沉甸甸地感傷起來,我對著一同前來的外子說,原以為蜂蜜是素的,沒想到人們口中的甜蜜竟是這麼多小生命的辛勤與傷亡所換得的......


將離心桶的蜂蜜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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