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念著那些還存放在乾燥箱裡的幻燈片,因為擔心它們發霉弄髒從來都捨不得拿出來看,深怕這些記錄著生命中最豔麗的色彩不小心就毀於一旦。一大堆認真拍下的畫面,也就只好深藏在不見天日的盒中。

再一次打開,竟發現它們陌生得讓自己吃驚,一張張曾經深刻凝視過的影像,怎麼竟像是生平第一次對應。或許,陌生的不是相片中的影像,而是失落了年輕時那麼樣的感覺。

還記得那年(1999?)千里迢迢跑到海拔1300公尺的松蘿湖,只為了一睹野生鴛鴦,三個人騎著機車從陽明山沿著北宜公路一路狂飆到了宜蘭。

來到了位於大同鄉玉蘭村的登山口時,陽光雖然熾烈,濃密的雲層卻在遠方悄悄蘊蓄著。因此顧不得一路的疲憊,迅速整裝後就飛快的往山裡頭鑽去。

  
宜蘭市買菜                                                                  玉蘭村登山口

背上大背包走在潮腐陰濕的叢林,除了一身髒汙和滿頭蛛網之外,沒有多餘的風光讓人驚嘆,倒是那躲在小徑暗處的咬人貓虎視眈眈,稍不留意被猛咬一口的燒灼疼痛卻足以讓人跳起「哀爸叫母」。


咬人貓

不過這些都還比不上下雨讓人難過,原本已不甚好走的路更加的泥濘,而悶在雨衣內濡濕的衣服就讓人更加不舒服了。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小時的路程,但為了逸樂而帶了太多的奢侈品上來,只得像隻可憐的驢子慢慢馱上去,這豈不就是「路長人困蹇驢嘶」嘛!

好不容易叢林盡處終於裂出久違的天光,雖擺脫了幽暗的叢林,卻又深陷在一片煙迷霧茫之中。黛藍的群山珍祕地捧住ㄧ坳煙水,水鳥於霧嵐雲靄之中起起落落。雖已過青澀萌動的年少,但一腳踩入了「十七歲之湖」,竟也泛起了悠悠的少年情懷。

猶如劉晨阮肇誤入桃源,這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剎時隔絕多少塵俗。隨性地躺在草地上用雙腳輕泛著漣漪,竟不知匆匆流過多少人間時光。



拿著望遠鏡搜尋戲水的禽鳥,果真看到了傳說中的鴛鴦,只是都是母鳥並沒有看到美麗的公鳥。經由愛鳥成癡的學弟解說才知,原來鴛鴦只有在繁殖期才在一起,過了繁殖期公鳥就飛走了,留下母鳥自行撫育幼鳥,而且隔年又會換伴侶,因此鴛鴦並不忠貞。根據《本草綱目》的記載,吃鴛鴦肉可以治夫妻感情不好的說法,大概是對於鴛鴦有太多美麗的想像吧!

此時是松蘿湖的旱季,大部分的湖水已經乾竭,僅剩一條水渠蜿蜒其中,湖底遍生碧綠如茵的草蘚,不但平整而且柔軟非常適合紮營。



不過營地雖然容易解決,但水源就比較麻煩。這裡的水色像是隔夜的烏龍茶,不但蟲子很多,而且還有可怕的大水蛭。因此需要到湖東北方的山溝裡取水。其他兩人去取水,留我一人整理準備晚餐。

兩人去了大半天還不見人影,天色迅速的暗了下來,ㄧ時間讓人驚懼莫名,不知如何是好?青蛙鳴噪的聲響迴盪整個山谷,如犬吠大得讓人發毛,這時才知「聽取蛙聲一片」竟也有這番恐怖的滋味。時而遠方傳來不知名的動物叫聲,忽遠忽近彷彿隨時現身,一個人被拋擲到山中無人的黑夜,這下才明白為何古人的神話和鬼話特別多!直到遠遠的傳來兩人的嘻鬧聲,被蠻荒及黑暗黏液般包裹住的恐懼才逐漸化開,蟲魚鳥獸重新進入意識的秩序之中,四周的聲響頓時變得舒暢愉悅。

帶著頭燈摸黑煮晚餐格外有情趣,蒼茫天地之間就只剩下這一丁點人煙,卻使再平凡不過的東西都變得異常美好。而這上了燈的營帳,像極了一盞掛在荒野客棧中等待未知旅人的大燈籠。這唯一的一盞大燈籠,竟也將黑夜裡四處漫遊的蟲子都吸引了過來,帳面一下子密覆著各式五顏六色的蟲蛾,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清晨在一片綢白的迷濛中甦醒了,這披覆一夜的霧更厚重了。濃重的撥不開也褪不去,走著走著衣衫竟不知不覺就濡溼了,在一片飄渺的幽靜中,模糊的身影彷彿逐漸暈染開來的淡墨,輕輕的抹在如畫卷般的晨霧之中。

等到陽光綻開,晨霧迅速消散,這時漫地又盡是瑩瑩的珠光,披掛露水的蛛網美幻的就像一張層層映照的因陀羅網。只是美麗的光景並不長,陽光很快就把霧靄珠露蒸騰殆盡。這雲夢般的大澤,迷幻的就像多愁的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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