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坵在哪裡?恐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它是台灣319個鄉鎮中面積最小,人口最少,唯一一個被軍方完全管制,除居民與駐軍外,外人完全無法到達的神秘小島,素有「離島中的離島」之稱。 



曾經努力查看地圖,想在虛擬的平面構築一幅想像的風景,突然想起村上春樹說過:「一直盯著地圖上那些自己還沒有去過的地方時,就會像聽見妖精唱歌時一樣,心漸漸的被吸引進去……感覺只要去到那裡,就會遇到撼動人生的某種重大事件似的。」或許,邊境與禁制從來就是魅惑人心的,一股下意識的衝動總忍不住想要去觸碰,試探生命與意識的領地還有沒有更多的可能。


2001
911日終於有了一次特別的機會可以去烏坵。在忍受好幾個小時難聞的柴油味以及吊床般奇怪韻律的搖晃後,船上廣播終於可以下船。明明已經踩上了陸地,身體的顛簸與震盪卻未隨著潮水遠去,看了一下周遭,咦,不是出發時的基隆港?難道是我暈船了怎麼又回到原點了?原來那一天是911恐怖攻擊,外島全面戒嚴,船行駛到台海中線又被召回,行程被取消了,真是扼腕。

 
回程時,海象已經平穩,才能悠哉拍照

行程後來被延到了耶誕節,這次終於來到了烏坵。不過似乎高興得太早了,這一次下船大概是有生以來最恐懼的坐船經驗。這真是下船呀!因為烏坵港口只能停泊小船,所以必須換船才能到達,於是我們原先乘坐的大船側腹開了一個門,旁邊偎著一艘轉換的登陸小艇。而此時東北季風強烈,海象非常惡劣,兩艘船各自上下浮沉,瞬間起伏的落差高達好幾公尺,直看得人兩腳發軟。這時可得把握登陸小艇剛好靠近門的那一刻,再由對船上的兩位蛙人迅速把人給拉過去,真是搏命演出,令人不得不大嘆「烏坵難」!


對於這個小島,最初的印象是草木稀疏卻充斥著綠油油的一片人工色彩。放眼望去盡是迷彩碉堡、穿著迷彩服的海軍陸戰隊,甚至連廟也塗上了迷彩。

  

往海邊一望,對岸的福建近在咫尺,大陸漁船在四周海域肆無忌憚的飄浮著。打開手機一看,螢幕上顯示的不是中華電信,而是簡體字「中國移動」,竟然收到對岸的訊號去了。此際台海彷彿壁壘分明,卻又難分彼此。


島上有一座建於
1874年的老燈塔,至今已有130餘年歷史。這座燈塔位於全島最高處,遠望有點像是歐洲的莊園古堡。那是在鴉片戰爭失敗後,中國被迫開放港口,在航運安全需求下,由英國工程師韓得善設計建造,早期的守燈員多是外籍人士,燈塔旁邊還葬有挪威籍傑克森的墓。1951年後由於兩岸緊張,至今仍未恢復照明。至於廣場前那座鏽蝕的大砲,據說原是配置在燈塔的霧砲,在濃霧中用以引導船隻,現已經移到鄉公所前。

 

這個島曾是湄州媽祖廟的廟產,因此許多居民是從湄州島遷移過來的。島上四分之三都是軍事設施,居民被限制在烏坵國小附近居住,僅有的商家主要是做阿兵哥的生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享用了一頓賣給阿兵哥的「風味餐」,至此才了解戍守孤島的苦悶,連基本的口腹之欲都無法滿足。



1979年由於人口不斷外移,烏坵國小也廢校了,居民原有數千人至今僅剩四十戶。原本附近有非常豐富的漁業資源,龍蝦和黃魚是當地特產,不過由於大陸漁船的炸魚及濫捕,漁業資源枯竭,目前僅剩下種植海菜,每年八月在地人將螺貝燒成灰,撒在礁岩上幫助海菜生長,採收後就賣給沒有什麼特產可以帶回去的官兵,一包一百。嚐過後還真有孤島的荒僻苦鹹的況味,煮過一次就永遠封存了。

 

回去後偶爾會想起在這與世隔絕的小島上戍守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整日面對著一成不變的景物,以及不安於此的躁動,站在邊界,獨自在深夜仰望滿天星斗,或許讓回返的日子更加遙遠了。這外人渴望來到的地方,恐怕是待在這裡的居民和官兵最想離開的。

 

幾年前台海緊張期間,傳言中共準備拿下烏坵,一時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居民跑光,而那不能走的阿兵哥則打著公共電話回家哭訴。在這邊界除了鮮明的對立外,別人害怕不要的東西也盡往這裡丟,台電曾一度要將核廢料放置於此。相較於「戰爭」還是「核廢料」,這些都遠遠比不上「禁制」讓人感到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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