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酒店

四月底原已是季節的末了，更哪堪雨橫風狂？

一早醒來，南部還豔陽高照，來到三義竟下起滂沱大雨。原以為大概要敗興而歸了，沒想到雨天賞桐的風情更甚晴天。

眼前靜謐的山林就輕籠在一襲煙霧之中，一場沒有停歇跡象的雨，雖然打壞了遊人賞花的興致，但擾人的塵囂也因此遠離，獨留山花於濛濛煙雨中自開自落。

遠遠就見著那鋪掩一地的落花，就像是隆重的迎賓毯，只是落腳處多了分猶豫，深怕自己這粗魯的泥巴腳一下去，一季的華美就這樣化入塵土了。

撐著傘，走在一片白花花的林徑深處，看眼前濛霧、絲雨、飛花交織成一幅淒迷的晚春意緒，秦少游的「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浣溪紗)不自覺就這樣隨口吟出。

仰頭看著那吮滿雨水以旋轉姿態翩墜而下的落花，又想到席慕蓉的〈一棵開花的樹〉，據說這首暢銷詩背後的感發即是桐花。想到詩中所描寫的那在佛前曠日廢時潛心祈求五百年的少女、開滿一樹繁花以喚取戀人矚目的華麗姿態，卻在戀人完全無視無感地路過，那所有未竟的愛戀與妝點通通萎謝成一地的不堪。

或許正因全然沉浸在這樣的詩境當中，以致那霎落的桐花聽來竟是擲地有聲，「波！波！」一聲聲忽遠忽近、似真又幻，彷彿跫音迴盪，伴著啁啾鳥囀，為無人的春山頻添幾許寥落的音響。

原以為那為無情所傷而兀自飄零的落花，在地面上竟也有一張張盈盈等待捧掬的柔情心網，像枯木、蕨草、姑婆芋、嶙峋的板岩、還有那亟欲網住殘春的纏綿蛛網。



這麼一想，天地畢竟有情；再以審美角度觀之，零落的殘花竟是裝飾地表絕佳的妝點，飄零也可以是如斯的詩情與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