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H.
春雷隱隱
陣陣劈落
穿透瀰天的濃霧與雨絲
一塘飄滿黑色浮萍的夢
漸次剔亮起來
漸次剔亮起來的
那駢生的第六指,首度
自好疼好疼的心瓣冒出芽來
先前巨榕根部無明的纏擾
水流滯澀的幽咽
啊,那些激烈那些踢踏那些渦漩那些暈眩
——到處留下的抓痕
竟原是冰窖在黑夜井底
凍結在黎明前的琥珀
冥默在花開的前奏
原是未及與地面交接、尚未顯影轉譯的
詩胚
漸次剔亮起來的
你的凝睇與呼息
徐徐光照那些尚未命名的
正在溶解正在溢出與正在成形的種種
1998年12月
多年睽違後,一些感受……
對於詩創作,情緒總是很複雜。好似面對一個深愛而又不該愛/不配得到愛的情人,是羞愧,是一場久久爭戰亢奮之後的衰竭、是自卑、一場無益的消耗、一種深刻意識到愛的同時,卻又劇烈蜷縮回去的相反欲望,好比說無花果。如果你思考過過無花果,剝開無花果細細端詳,或許你會明白我所說的哀愁是什麼意思,那晶瑩剔透沾滿蜜汁的淡紅花蕊,卻密密麻麻蜷縮成果,偽裝成果。從來,整個熾烈的欲望都不是向外投射的,我詫異為什麼一有開花的想望,它就不得不向內蜷縮,像是一種殘疾。
我不知道我的詩為什麼是長這個樣子。我也想不到它對別人的意義,甚至...我也覺得我可以永遠不提到它,好似它從來不存在似的。令我費解的是,為什麼越鎮重其事的事似乎是越不趨近存在。還記得童話中那個小美人魚從來沒有機會對他深愛的王子說過愛,從未實現過的愛就要化成泡沫,這樣的愛是愛嗎?為什麼某些時候越強烈的情感,在現實上卻越趨近於零?還想到莊子說過駢拇枝指的寓言故事,那駢生的第六指是無益的,我深知它的無益或說虛妄,卻又忍不住要來豢養它、甚至在度過很多很多年無詩的歲月,我仍然要懷著隱密的熱情來思念它。曾經我以為,那是因為愛的不成熟,所以需要一副羞恥的盔甲,但曠日廢時,悠悠來到今日,我依然含羞,那彩繪的裸身,無法堂而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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