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春天，空中總會似有若無傳來橘香的清新氣息，傳訊特屬明媚春光的風信。今年天氣特別暖和，洋溢在季節回憶的香氛似乎也比往年提早報到。稍稍推算，應該是四月才會姍姍到來的芳菲節，橘樹枝頭竟已燦然綴上好幾朵小巧如膨大米香般的潔白花苞。
一直以來就喜歡橘花，一來喜歡那潔白雅緻的花形，中間鑲嵌一輪雄花彷彿閃耀的星芒，細細呵護中心的雌蕊。二來喜歡的是它的濃郁花香，那香總令人想起某種明度很高的東西，像清晨的陽光照在擦得晶亮的玻璃或如小提琴般悠揚的樂音，奇特的是那香味雖然濃郁卻有種沉靜的成熟氣息，那跟「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茉莉甜馨是截然不同的。有人甚至形容橘花是不那麼女性的香氣，卻有種知性優雅的魅力。
想到多年前一次收到一大把橘花的回憶。彼時應是個美麗的四月天清晨，他騎著機車越過大半個紗帽山頭，一言不發，從口袋裡掏一把又一把新鮮的橘花，送我。幸虧當時沒看過什麼人間四月天，否則一定嘲笑這個從電視學來的老梗。木訥的他，只簡單告訴我這是靈性之花，對憂鬱、失眠與腦神經衰弱很好。
再次聞到記憶中熟悉的橙香氣息，已非不食人間煙火的青春年少。而是待在廚房捲起袖子正奮力的用湯匙刮著橘子果皮，準備著橘子果醬的材料，枯燥的人生還有什麼比吃更令人愉悅的呢？聞著威士忌的酒香咕嚕咕嚕烹煮著甜熟果實所散發的醉人香氣，觸目盡是幸福的光暈，陽明山春天的溫煦彷彿透過橘色的窗光凝結在伸手可觸及之處，遂悠悠想起那一年，與助教去爬山、偷摘人家園裡橘子的遙遠往事……
橘子果醬的做法很簡單，先將果肉挖出，去除白色的果膜及種子。橘子皮刮除白色內膜(不然會有苦味)，切絲後用熱水煮過，以增加香氣及口感，並平衡糖的甜膩。首先放入50cc的威士忌、250g砂糖、七顆橘子果肉、半顆檸檬、橘皮絲等，以小火不斷攪拌熬煮一個小時即完成。
相較於其他果醬，我特別偏愛橘子果醬那獨特的微酸香氣，這分微酸彷彿雀躍在空中的精靈，是為了引出更多內蘊的甜香，卻也將這分甜香出落得益加空靈與清新。而加了橘子皮絲的果醬，則令口感多了分耐人咀嚼的厚實層次。
做完果醬剩下的橘子皮和種子還可以拿來玩玩別的花樣。曬乾的橘子皮，加上薰衣草或薄荷，混和33克的海鹽、50克的檸檬酸、66克的小蘇打，就完成一份可以疏緩雙腳疲勞的浴鹽。一放入熱水瞬間起泡橘香四溢，光是味道就讓人心情愉快。
至於橘子種子，如果有耐心，可將之洗淨泡水七天，但需每日換水，否則會發臭。再將之種於麥飯石中，約兩個月就可以長成可愛的小盆栽。
試想一顆小小的橘子，自一朵花的萌發，到結成果實，從皮到肉到籽，可賞玩、食用、加工再利用等等多重用途，與其說是不景氣時代，想辦法物盡其用，我毋寧抱持東坡先生的超然思想，「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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