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喵說:這學期課堂上老師有提到一個心理學理論,自我與他者,自我有陰影,他者大多時候是自我陰影的反射,說到底就是種鏡像作用(我不動敵不動),其實人與人相處時大多時候並非真是與人在相處的,而是在與自己或自己的陰影相處,若真要看清人,就得把那層投射拿掉,還原他者的原型,至於陰影,就收起來自己慢慢去處理吧!

然而若自我與去除了陰影的他者都是獨立的存在,那人被安插在這世間對萬物的作用又是什麼呢?總不可能只是種毫無關聯的突兀存在吧?就萬物相生相剋、自然循環不息的現象看來,人在當中必然有其作用,只是是什麼呢?


自我有自己成型的脈絡,他者(原型)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脈絡,雙方互動,當然都是用自己在脈絡裡建構起來的觀念與方式對待對方,然後人與這宇宙的關聯就在那互動中產生,人的存在並非飄零如絮,而是有無形的宇宙鏈把人和其他造物連繫著。

會覺得自己是這宇宙的一份子,但卻極其孤獨寂寞,是因為一直都把目光放在自我與他者身上,而沒注意到兩者之間的聯繫吧!事實上那聯繫才是最重要的,在其中隱隱流瀉、支持著人的存在。


老師您總是說與人交談是您能量的來源,是因為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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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真巧,這學期我某一堂課(知覺探索與情意開發)上所出的作業就是要同學寫人與環境、人與人際的各種對應關係,其中的一項就是鏡像關係。 


《六祖壇經》裡有「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的說法,我想就是鏡像關係的最佳寫照。我常常給同學看一些小說、電影,他們的反應都出乎我的意料,當然,對於藝術的觀感極其主觀,我也期盼看到不一樣的見解,但很多時候,我看到的卻經常是他們自身的陰影所投射的鏡像。 
 

好比我給同學看一篇蕭颯的短篇小說〈一個國中女生之死〉,有好些人對那國中女生之死覺得是自找的、死有餘辜。我聽了覺得很嚴重,怎麼會如此偏激?先姑且撇開一個老師怎麼會故意給學生看這種偏激東西的意圖,記得當時有一個男生說,他從小到大看過很多這種人,這種人明明環境很好,卻還抱怨連連,自以為是,她會做這種事、會遭遇這樣的結果並不令人意外!我還記得有一個男同志作家也講過類似的話,他在談《在黑暗中漫舞》那部片,他用一種極其武斷的口吻批評片中那飾演為兒子犧牲一切的母親(碧玉飾),他覺得那母親一廂情願為兒子所作的一切令他覺得快吐了。  


我還曾經給同學看過一個名繪本《瘋狂星期二》,那是在說一個有關魔法的夜晚,一群青蛙被賦予神奇的魔力飛起來,大闖人類世界的故事。有個同學跟我反應覺得非常黑暗晦澀,看到最後情緒居然陷入恐怖絕望之中。當時我覺得非常誇張。(說個題外話:後來我把這個繪本拿來做我女兒的床邊故事,告訴她:妳再不好好睡覺,青蛙就整群飛進來了,他們會用舌頭舔遙控器看電視……結果害我女兒當晚一直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嚷著不要青蛙不要青蛙……)  


還有一部《春去春又回》的電影,有個同學對那老和尚自焚而死的劇情很不能諒解,覺得自己好像被孤伶伶拋下來了……諸如此類的例子還好多好多,不勝枚舉。 
 

正如你所說的,他者大多時候是自我陰影的反射,說到底就是種鏡像作用。我常常發現很多人沒有辦法在平常意識自我、覺察自我,所以很容易地就在外在世界照見自己的臉面。平常壓抑下來的很多情緒,很容易就投射到外在世界,自己分明扭曲了很多東西,還以為那就是事情的真相。 說穿了,這是一種錯把自我心象與外在世界混同的誤讀,若談到要對外在世界的理解,對文本、對他人的認識,這種誤讀當然是無益的。但如果能夠把這種誤讀利用來自我覺察,則提供了一個更深入探索自我的機會。 
 

不過一般人在強烈情緒的引導下,經常會把自我的陰影投射的鏡像以為是外在的實象,那就嚴重了。如果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用彼此的鏡像在交涉那就更糟了。 
 

古人老早就提出認識事物之基本而關鍵的能力──虛壹靜,謂之大清明。沒有清澄的心智,就好比一個不準的度量衡,又如何能把握事物的真相? 
 

再來針對妳第二個問題:  

人唯有解除自身陰影的鐐銬,在無欲無求當中,才可能獲得所謂的真正的友誼,在生命能量的共振當中,互相滋潤與互相支持才有可能,否則那只會是人際之間的一場災難。 


第三個問題:
妳說自己有自己的脈絡,別人有別人的脈絡,彼此都用彼此建構起來的脈絡在對待對方?這的確就是既成事實,但妳安於此嗎?若是,結果就只能雞同鴨講。所以我們必須發展出一種自覺,也就是努力突破自己的侷限務求對世間人事物、生命百態的最大理解,小說以其活生生的血肉對我們示現的正是這個。人與人間那無形的宇宙鏈結,絕不可能透過清談或脈絡導出結論,道理很簡單,是你要進入我的脈絡,還是我要進入你的脈絡?

第四個問題:  

人為什麼會孤獨寂寞? 
唉,「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真要析論起來,一部博論都寫不盡啊!
面對這問題的態度,就是不要把它當作投自動販賣機一樣來問問題,瞧,我都掉進妳的陷阱了!它不是用來問的,本質性的問題是該存而不論,在心底隱隱地痛著、孵化著、尋求著......


第五個問題:  

沒有錯,只要我有空,我都在跟各式各樣的人交談,因為各式各樣的人總會激發我內在的不同面向,交談的內容與結果不重要,重點是我的能量因此流動、汰換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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