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流姐:
今天清晨的微光裡,我正夢見妳呢
 
夢見妳在坐月子……
 
理所當然也是不假思索妳是再幸福不過了
 
所有的人事物來得恰恰正是時候
 
飄盪多年的妳終於回家了
 
但那夢的色彩總讓我有一絲絲的忐忑
 
其實醒來沒多久,那細節一點一點暈染糢糊佚散
 
徒留夢的遺跡、夢浪曾經侵襲的溝渠
 
像我胸腹臀腿所留下的妊娠紋
 
而分娩陣痛的回憶其實已離我好遠好遠
 
在那段時日裏我沒有時間沒有紙筆沒有空白
 
為女兒寫下隻字片語
 
只能努力去記憶、回憶記憶
 
最最愛臨睡前溫存護士把初生的女兒抱到懷裡的那一瞬間
 
(正如妳說的在心底一遍遍來回濡染)
 
分娩那一刻理智的空白、情感的疏離,不敢置信自己竟生出一個娃兒
 
我竟有些恍神,似失去了情感的溫度,我想到了「剝離」這兩個字
 
娃兒微弱的哭聲、醫生護士手忙腳亂、呆然木愣在一旁的外子
 
我清楚感知這一切然心中卻無絲毫騷動
 
像暴風眼、又像雪一點一點把地表原本應有的色彩覆蓋住
 
一直到護士把娃兒抱到我懷裡,她哇哇的哭聲一下子停歇
 
她皺巴巴的臉直讓我想到過世許久的外婆
 
然而那種初生的無依與信賴喚起了生命深處的疼惜
 
兩個生命的半圓一下子扣合鉤在一起
 
必須歷經這一切疼痛的洗禮
 
然後才能深諳身為人母的圓滿與神聖 


剛剛出生那幾天,我著迷地一直看她 
那份著迷   或許是想對混沌的辨識
 
我一直看她一直 想把她的形象刻進腦海心版
 
然而剛剛送走她卻又一點不剩地什麼都忘了
 
她一出生大家就在指指點點說像誰像誰
 
我卻覺得她誰也不像,她純然就是她自己
 
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是那麼非現實而具有一種莫可名之的什麼
 

再回到那個殘夢 
或許那只是一股想與妳說說話的衝動
 
交換一些祕而不宣、不會出現在日常會話裡的體驗
與思念 
……………………………………………………………………

11/11夜間十二點半左右,幫亮子刷牙洗腳後抱上床,準備就寢我一邊刷牙、洗臉,眼淚一邊掉,突然就蹲在浴廁門口的洗臉台前,哭了。其實沒有什麼就是最近壓力大一整個心緒滿到爆,水閘進行例行性洩洪,外子無心的言語刮碰了我,更加速了這種釋放。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整個噤聲僵住,未敢再多說甚麼,面對我起伏莫名的情緒總是莫可奈何,也只能抱持面對暴風雨的態度,靜靜等它過。
 

然而亮子見我久未現身,不禁迭聲呼喚起來:媽咪~妳在哪裡?媽咪~妳在做甚麼?媽咪~~叫著叫著,她使出絕招哭起來了,一開始是抗議我居然不理她,接下來她似乎發覺有什麼不對勁,開始哭得更聲嘶力竭了,媽咪你怎麼了?爸爸你去跟媽媽說話,爸爸,媽咪到底怎麼了?媽咪為什麼要在洗臉檯哭哭啊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不過才三歲四個月的娃兒什麼都知道。但我難過連自己都處理不好自己了,怎麼安撫她?我也只在心裡說:媽咪一下子就好了,給媽咪一下子
……

媽咪你為什麼哭哭啊?媽咪
~
轉眼亮子已穿著他爸的大脫鞋跳下床,滿眼淚痕地出現在我眼前。似乎對小孩子而言,大人哭是一件天崩地裂的事,他們似乎以為哭是小孩子獨有的,大人是不會哭的,大人哭了似乎就意味著壞掉了……看她如此震驚真令人心疼,我也因這種心疼火速打包起依舊殘破的情緒來。

媽媽,為什麼哭哭?她轉身向我、向外子,一直到臨睡前反覆問的都是同個問題。那一晚貼我貼得像強力膠,怎麼也拔不下來。

而清晨第一件事,問的還是同樣的問題,媽媽,妳為什麼要哭哭?因為阿亮不乖呀,我拗不過她,輕輕逗她。怎麼還這麼小,內心就已經有了懸念與執著?而我的一次情緒失控,對她的心靈又要造成何等的影響呢?

白天她回到鹿草婆家,沒多久就把我昨夜的事放送得老弱皆知。阿媽,媽咪昨天晚上傷心
,有哭哭喔。婆婆轉告給我聽的時候,這等尷尬的丟臉事還真令人哭笑不得,不過他老人家是在炫耀孫子的聰明,這麼小就會說「傷心」這麼難的辭彙。而我呢面對這等冰雪聰明而又大嘴巴的女兒,也只得告誡自己凡事都要更小心為之了。


芳齡不過有三,就喜歡拿著我的道具假髮玩扮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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